47爱斯坦的警告
47爱斯坦的警告
蓝斯并不是非常在意特伊西亚斯的「圣使节」表演──他根本不信那什麽「神」，然而为了查出更多线索，他依然认真的规划了节目。
「男中音，站最左边。」蓝斯在写字板上画了几笔，又招来下一个学生。
下一名梳着大背头的学生清了清喉咙，相当有自信的开嗓演唱《费加洛婚礼》中的一段，才起几个音，蓝斯就像被滚水烫到那样往後躲了躲，领口上的猫灵别针也受不住的在蓝斯脑海里抗议的喵喵叫。
「好了，我知道了，谢谢你。」蓝斯制止了对方的演唱，问道：「你擅长什麽乐器？」
大背头学生迅速回话：「钢琴、小提琴、长笛无一不精通，但我对歌喉还是最有信心，我的家庭教师曾说……」
蓝斯不等他说完话，侧过身，请他上钢琴台表演一番。
「好吧，您坚持的话。」这名学生打定主意要在圣使节上占有一席之地，伸展了下手指，闭上眼开始演奏《唐璜》，决意要用这首高难度曲子博得表演中的主要位置。
然而除了演奏者以外，旁人完全无法进入乐曲当中，作为教师的蓝斯听得额角发疼，手上的笔尖戳进纸张，墨水晕了开来。已经被安排好表演位置的学生发出低低的窃笑，尚未被安排的学生则完全放下心──怎麽都不会比这个更糟了。
蓝斯用几声咳嗽提示学生停下，然而对方许是完全沉浸在音乐里，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。
「这到底是哪来的噪音？」台下座位上传来一声暴喝，打断了钢琴声。「唐璜如果是这个鬼样，那他不跟魔鬼做交易，还真的很难诱惑到女人。」这话又毒又直白，惹得众人一阵狂笑。
「哪个无知的……」大背头站起来想与这位「没有音乐素养」的观众来场辩论，却在见到对方时讪讪熄火：「啊，爱斯坦。」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罗伯特．爱斯坦双手交叉於胸前坐於观众席，睡眠不足的眼睛里冒着火气，「你有什麽不满吗，威瑟？」
大背头威瑟缩了缩脖子，「……没有。」他动了动嘴唇，还是决定为自己争取一下：「但这里也不是你说了算，对吧，罗斯瑞恩老师？」
蓝斯指向乐团最後一排，「钢琴确实不适合你，到定音鼓那去。」
威瑟露出了受伤的表情，蓝斯却完全没有关心他的意思，毕竟威瑟刚刚对全班造成的「伤害」还没平复呢。
学生一个个走上来接受测试，尽管有几个毫无天赋，但在贵族要求的全能教育之下，这些学生总还是有合适的位置。
「下一个，」蓝斯看了看名单，「崔西．弗兰泽。」
闹哄哄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，台上的学生目光直勾勾的往角落阴影处的那个人看去。崔西藏在舞台帷幕旁，嗫嚅的说：「我……我就不测了吧？」
台上的学生纷纷附和：「他想退出，就让他退出吧！」少一个竞争对手，就多一分被圣神看上的机会。蓝斯摇头：「不行，所有七年级生都必须参与这次表演。」
站在定音鼓後的威瑟叫道：「他之前也退出过，罗斯瑞恩老师，这都是个人意愿！」
蓝斯瞥了威瑟一眼：「既然由我负责这次表演，那麽我的要求就是每个人都要参与。」他朝崔西点点头，「过来吧。」
崔西吞咽了一口空气，拄着拐杖，缓慢地挪到台前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「会唱歌吗？」蓝斯的态度如同对待其他所有人。
「会一点。」崔西小声的答道。
「选一曲拿手的，开始。」蓝斯靠在桌边等待。
崔西急促的换气，双眸惴惴的飘向两侧，双唇紧抿，发不出任何声音。他求助的望向教师，希望对方能免去这次测试，然而蓝斯却是动也不动，任由寂静充斥整个空间。崔西等了又等，似乎希望蓝斯或者其他人失去耐心，将他轰出去都好，但这些人此刻却像说好了一般，立在原位等着他。就连台下的爱斯坦也静默非常，没有企图羞辱他。
当大家此时不表现出符合他既定印象的举动，是否算是另一种孤立无援？
崔西捏紧拳头，慢慢抬起头，张口吐出的咏叹调像一阵风袭过舞台：
「神有何裨益？
能否返还我们的爱情、青春与信仰？
诅咒人们的欢愉，
诅咒綑绑的枷锁，
诅咒一切诱惑，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诅咒那些
哄骗我们的一切
流逝的希望啊！」
音乐教室的特殊设计能让歌曲达到很好的共振效果，上至穹顶下至地面，哀叹与控诉声如细密的丝绸笼罩所有听者。
蓝斯略有些惊讶的看了崔西一眼，不知道他怎麽办到的，但这歌声的的确确带有一股魔魅的力量，让台上聚集的那些学生各个如痴如醉。
咪！崔西好厉害呀……咪蜜作为食魔村的猫灵，长期听音乐大师蓝斯演奏与歌唱，如蓝斯这般长期受食魔调教与魔力浸淫，自然是世上第一流的音乐家，咪蜜自信绝少有人能得到自己的夸赞，没想到在这个小世界中，居然藏着一块还未打磨便能窥见光彩的璞玉吗？
崔西的歌唱告一段落，蓝斯不吝啬地给予掌声，而台上的学生也情不自禁跟着鼓起掌来。
「非常好，是我听过，数一数二优秀的《浮士德》。」蓝斯的赞许让崔西露出放心的笑容。「你的音域相当宽阔，高音部的主唱位置就给你吧？」崔西点点头，撑着木杖一步一步走到蓝斯指定的位置上。
蓝斯转头，对台下那位仅剩的学生开口：「爱斯坦，剩你了。」
罗伯特．爱斯坦勾着一抹冷冷的笑，「若我拒绝呢？」
蓝斯与这个总是带着一股火气的学生对视，「如果你想在特伊西亚斯留级的话。」爱斯坦的嘴角慢慢拉平，乌青的眼里燃起愤恨，末了，他哼了一声走上台，迳自在钢琴前坐下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家伙不会把琴砸了吧？咪蜜小声地问。
爱斯坦没有这麽做。相反的，他演奏了一曲温柔、忧伤的曲子，像夜色下朦胧的月亮从云里探出头，世界蒙上银白的光，前路不清，如说不出口的恋慕与失去的悲哀。比起之前学生尽力求表现的炫技曲目，慢板的演绎更要求细腻的情感表述。
蓝斯听着爱斯坦的演奏，再次感受到某种矛盾与冲突，这种感觉从他第一次见到爱斯坦就有了，罗伯特．爱斯坦，特伊西亚斯的剑术天才、侯爵的次子，他从未掩饰暴力与仇恨，甚至傲慢得令人厌恶，但蓝斯就是觉得在这副暴虐的表象底下还藏着些什麽。先前有人提过的海拉斯．金登，还有现在这段忧愁的乐曲，都让蓝斯察觉到些什麽。
「钢琴的主奏就交给你了。」将所有分部分配完毕，蓝斯便宣布了下课。崔西似乎有话想对蓝斯说，但还坐在钢琴边的爱斯坦正用一种危险的眼神瞪着他，崔西只得退却离开。
爱斯坦看着崔西落荒而逃，心中再度燃起愤怒，他正准备起身，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。
「等一等，爱斯坦。」蓝斯拉来一张椅子，在爱斯坦对面落座。「我有些事想问问你。」
爱斯坦的眼睛阴沉沉的盯住这位新来的教师，「我之前告诉过你，少管闲事。」
蓝斯可不怕这种威胁，问道：「你每次看向崔西的眼神，都像是要杀了他。」
「所以呢？」爱斯坦咧嘴笑了，「整个特伊西亚斯谁不知道，我对弗兰泽有多反感？」
「那为什麽不杀了他？」蓝斯将手上的记事板扔到讲桌上，语调自然的像在谈论天气，「只要侯爵家的少爷暗示一声，多得是人替你除掉眼中钉。但你只是，不断霸凌他？这麽无聊又没格调的事，可不像贵族的作风。」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下换爱斯坦愣了一下，旋即嗤道：「你想激我？身为一个老师，居然这样不把人命放在眼里？真不知道这地方都招些什麽人。」
蓝斯伸出手指，迅若奔雷的在爱斯坦颈侧动脉和胸口各点了一下，这位贵族少爷猛地後退，椅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。
「上次在击剑室，你攻击他的颈部与心脏，你是真的企图杀了他。」蓝斯笃定地说：「如果不是那把剑没有开锋，你会直接刺进去。」那一次蓝斯就发现了，爱斯坦是真的带着杀意攻击崔西，那是一种不计後果的决绝，「击倒崔西之後，你的手甚至在发抖，那是懊悔吗？懊悔不能真的结果了他。」蓝斯自顾自地继续说：「你恨不得他死，可是又不能这麽做，只得像幼稚的恶童般用欺侮的方式对待他。」
或许是发现这个教师的敏锐程度超乎一般，爱斯坦脸上的嘲讽表情慢慢消失，「你到底想说什麽？」
「我想知道两件事，」眼见爱斯坦终於进入状况，蓝斯不愿浪费时间：「一，是什麽阻止你杀掉崔西？不要告诉我校规或法律，你我都知道，那种东西束缚不了真正心怀恨意的贵族。二，」蓝斯停了停，还是说了出口：「我想知道海拉斯．金登究竟怎麽了？」
这个名字出现的刹那，爱斯坦便激动地站了起来，像头发怒的公牛般大口喘着气。
「谁告诉你的？」爱斯坦嘶哑的低吼，「谁告诉你……这件事？」蓝斯没有接话，只是静静的凝视着这个陷入狂躁的年轻人。
如果有人以平静的方式等待自己发完脾气，这个脾气也持续不了多久。爱斯坦自知失态，将方才踢翻的椅子扶好，重新坐下。
「……海拉斯，海拉斯是偏远地区的一个男爵么子，他的父亲大概耗费了无数金钱与人脉，才让他进特伊西亚斯，」爱斯坦的眼里出现一抹轻蔑，「次子、么子，特伊西亚斯有无数学生都是这样的身分。你知道，贵族都是怎麽称呼我们这样的非长子……」
「备胎。」蓝斯说。长子是当然继承人，而为了避免长子意外去世，爵位後继无人，贵族往往会生下不只一个孩子，这就是「备胎」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「是啊，备胎。我们被送进学院，哪里是为了什麽贵族教育？还不是为了替家族拉拢盟友，或是得到一些利益。」爱斯坦苦笑，他也知道，学院里仗着家族势力作威作福的自己，其实也不过是家族派出的一枚棋子罢了。「特伊西亚斯学院和其他贵族学院不同，这里有……那东西。」他往天上指了指。
「你不信圣神？」蓝斯则从爱斯坦的举动里发现，他或许不是那麽信奉所谓的「圣神」。
爱斯坦反问：「你呢？你信吗？」
蓝斯给了否定的答案：「不，我一点也不信。」在这座学院里若真有神，也该是他那伪装成屠夫的恋人，怎轮得到肮脏的邪灵称「神」。
爱斯坦紧绷的背脊放松的弯下：「第一眼看到你，我就知道你不信。如果你跟这里其他人一样相信圣神的存在，我什麽也不会对你说。」他深吸一口气，从头开始说：
「海拉斯和我，是同一年进特伊西亚斯，那时候，我们都为了得到所谓神的垂怜而拚了命努力，有的人为了得到圣使节上的表演机会而使尽手段，但海拉斯不一样……」爱斯坦的语气变得柔软，像在呢喃，「他跟这里所有人都不一样。他正向、充满活力，是这永远阴天的学院当中，唯一耀似朝阳的存在。但三年级的圣使节……一切都变了。」他痛苦地闭上眼。
三年级，青涩却又想当大人的年纪，轮到他们在圣使节上表演，每个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。当时，文学老师编了一出话剧，原定的主角是崔西．弗兰泽。
「弗兰泽在一次排练当中摔伤手臂，将角色给了海拉斯。」爱斯坦永远不会忘记，主角的头衔多麽让海拉斯兴奋，他每天练习台词、对着镜子摆弄手脚，海拉斯多麽兴奋，这是他为家族争取荣耀的大好机会。
那次的演出确实大获成功，海拉斯接受了几乎一辈子份量的鲜花、掌声与呼哨，而比人类的赞扬更让人欣喜的，是来自圣神的怜爱。
「他被选中了，」爱斯坦交握双手，指节用力到发白，肩膀不住地颤抖，「我那时才知道，成为神侍真正代表的含意。」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礼堂上空突然出现的光芒，像聚光灯般打中了海拉斯，神指定了他。海拉斯的发上还有未曾拂掉的花瓣，下颔的汗珠甚至来不及拭去，却如遭受催眠一般，跟着光的指引走出了礼堂。而其他人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，动都不能动一下。爱斯坦看着海拉斯的背影，心里没来由的阵阵害怕，他企图叫住海拉斯，喉咙却像被掐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，他想冲上去抓住海拉斯，但双腿却钉在该死的舞台上连抬起都做不到。
海拉斯成为「神侍」，去了神的国度，消失於这个世界上。
「他死了，」爱斯坦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地面，「被特伊西亚斯那所谓的……杀害了。」
「你怎麽知道？」蓝斯好奇，爱斯坦怎麽能如此笃定海拉斯的死去？
爱斯坦蓦然抬头，眼眶泛红，「我找过他！特伊西亚斯的每一个角落，我都翻遍了……」他牙齿打颤，恨恨地说：「就在长长的校舍尽头，那一大片花丛里，你知道我发现了什麽吗？」爱斯坦紧紧咬着牙根，双眼几乎要瞪出眼眶，「他的鞋尖，藏在茂密的花丛当中……」
瞒着特伊西亚斯所有的人，藉口散步进行的搜索，然而真相却是那样的残忍。虽然只有鞋尖，但爱斯坦不会错认，那鲜红的皮鞋正是话剧进行当天，海拉斯脚上的那一双。爱斯坦盯着那一点染脏了的艳红色，甚至还镇定地往上撒了一把花瓣做记号。
夜晚，他利用贿赂老校工菲尔而借到的钥匙溜出了宿舍，再次来到那罪恶的花丛边。他拿着铲子不断的挖，当海拉斯暖棕色的卷发露出来的那一刻，爱斯坦几乎要崩溃，他掉着眼泪不断往下挖掘，发现了海拉斯的死因──
「他的颈部有一道很深的割痕，」爱斯坦抓住领口，彷佛要掐死自己，「他是被人杀死的！什麽垂怜，全是狗屁！」
蓝斯沉吟了一会儿，「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吗？」
爱斯坦甩头低喝：「特伊西亚斯里，谁不是圣神信徒？谁都有可能是凶手，你要我告诉哪一个？」他将自己的领口掐得皱巴巴，「就连我的家族，分明知道特伊西亚斯是什麽样的地方，还是将我送了进来，你说，我能信任谁？」爱斯坦这副遭受全世界背叛的模样，让蓝斯有些恍惚，那几乎是当初遭到背叛、痛苦的自己的重影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「所以，你无法抓到凶手，就将怨气施加在崔西．弗兰泽身上？」蓝斯残酷地说，「听起来是懦夫的行为。」
爱斯坦猛地扑向他，双手握住椅子把手，「你不明白……弗兰泽摔断了手，但我却在海拉斯消失的隔天看见，他用本应是断掉的手推开医务室的门。他是装的！」爱斯坦当然知道自己的迁怒不应当，然而他总是会想，弗兰泽为什麽要装病？难道弗兰泽早已知道真相，却把海拉斯当作替罪羔羊吗？
他恨的是弗兰泽可能知道些什麽，却没有给出任何警告，眼睁睁地送海拉斯顶替了角色去死！
「你以为我不敢杀他？我试过几次，」爱斯坦低声说，「但是每一次都失败了，失败的夜晚，我还会梦见海拉斯倒在花丛里哀号……」彷佛他所企图犯下的杀孽，都被加诸在海拉斯的灵魂之上，几次之後，他只得放弃。「有东西在保他……罗斯瑞恩，如果你想在这里长久待下去的话，就不要多管闲事。」
语毕，爱斯坦往後一退，大步的离开音乐教室。
蓝斯半闭着眼思索着。
什麽样的力量能够在特伊西亚斯保下一个被邪污沾满的人类？甚至用梦境的方式警告试图行凶者？
喵呜，咪蜜怯怯地发出声音：您说，会不会是……
蓝斯摸了摸猫灵别针，下一步，得求证某些事，「我们去找胖艾迪。」
【本章阅读完毕，更多请搜索文窗小说;阅读更多精彩小说】
请收藏本站：https://bi55.cc。笔趣阁手机版：https://m.bi55.cc
蓝斯并不是非常在意特伊西亚斯的「圣使节」表演──他根本不信那什麽「神」，然而为了查出更多线索，他依然认真的规划了节目。
「男中音，站最左边。」蓝斯在写字板上画了几笔，又招来下一个学生。
下一名梳着大背头的学生清了清喉咙，相当有自信的开嗓演唱《费加洛婚礼》中的一段，才起几个音，蓝斯就像被滚水烫到那样往後躲了躲，领口上的猫灵别针也受不住的在蓝斯脑海里抗议的喵喵叫。
「好了，我知道了，谢谢你。」蓝斯制止了对方的演唱，问道：「你擅长什麽乐器？」
大背头学生迅速回话：「钢琴、小提琴、长笛无一不精通，但我对歌喉还是最有信心，我的家庭教师曾说……」
蓝斯不等他说完话，侧过身，请他上钢琴台表演一番。
「好吧，您坚持的话。」这名学生打定主意要在圣使节上占有一席之地，伸展了下手指，闭上眼开始演奏《唐璜》，决意要用这首高难度曲子博得表演中的主要位置。
然而除了演奏者以外，旁人完全无法进入乐曲当中，作为教师的蓝斯听得额角发疼，手上的笔尖戳进纸张，墨水晕了开来。已经被安排好表演位置的学生发出低低的窃笑，尚未被安排的学生则完全放下心──怎麽都不会比这个更糟了。
蓝斯用几声咳嗽提示学生停下，然而对方许是完全沉浸在音乐里，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。
「这到底是哪来的噪音？」台下座位上传来一声暴喝，打断了钢琴声。「唐璜如果是这个鬼样，那他不跟魔鬼做交易，还真的很难诱惑到女人。」这话又毒又直白，惹得众人一阵狂笑。
「哪个无知的……」大背头站起来想与这位「没有音乐素养」的观众来场辩论，却在见到对方时讪讪熄火：「啊，爱斯坦。」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罗伯特．爱斯坦双手交叉於胸前坐於观众席，睡眠不足的眼睛里冒着火气，「你有什麽不满吗，威瑟？」
大背头威瑟缩了缩脖子，「……没有。」他动了动嘴唇，还是决定为自己争取一下：「但这里也不是你说了算，对吧，罗斯瑞恩老师？」
蓝斯指向乐团最後一排，「钢琴确实不适合你，到定音鼓那去。」
威瑟露出了受伤的表情，蓝斯却完全没有关心他的意思，毕竟威瑟刚刚对全班造成的「伤害」还没平复呢。
学生一个个走上来接受测试，尽管有几个毫无天赋，但在贵族要求的全能教育之下，这些学生总还是有合适的位置。
「下一个，」蓝斯看了看名单，「崔西．弗兰泽。」
闹哄哄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，台上的学生目光直勾勾的往角落阴影处的那个人看去。崔西藏在舞台帷幕旁，嗫嚅的说：「我……我就不测了吧？」
台上的学生纷纷附和：「他想退出，就让他退出吧！」少一个竞争对手，就多一分被圣神看上的机会。蓝斯摇头：「不行，所有七年级生都必须参与这次表演。」
站在定音鼓後的威瑟叫道：「他之前也退出过，罗斯瑞恩老师，这都是个人意愿！」
蓝斯瞥了威瑟一眼：「既然由我负责这次表演，那麽我的要求就是每个人都要参与。」他朝崔西点点头，「过来吧。」
崔西吞咽了一口空气，拄着拐杖，缓慢地挪到台前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「会唱歌吗？」蓝斯的态度如同对待其他所有人。
「会一点。」崔西小声的答道。
「选一曲拿手的，开始。」蓝斯靠在桌边等待。
崔西急促的换气，双眸惴惴的飘向两侧，双唇紧抿，发不出任何声音。他求助的望向教师，希望对方能免去这次测试，然而蓝斯却是动也不动，任由寂静充斥整个空间。崔西等了又等，似乎希望蓝斯或者其他人失去耐心，将他轰出去都好，但这些人此刻却像说好了一般，立在原位等着他。就连台下的爱斯坦也静默非常，没有企图羞辱他。
当大家此时不表现出符合他既定印象的举动，是否算是另一种孤立无援？
崔西捏紧拳头，慢慢抬起头，张口吐出的咏叹调像一阵风袭过舞台：
「神有何裨益？
能否返还我们的爱情、青春与信仰？
诅咒人们的欢愉，
诅咒綑绑的枷锁，
诅咒一切诱惑，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诅咒那些
哄骗我们的一切
流逝的希望啊！」
音乐教室的特殊设计能让歌曲达到很好的共振效果，上至穹顶下至地面，哀叹与控诉声如细密的丝绸笼罩所有听者。
蓝斯略有些惊讶的看了崔西一眼，不知道他怎麽办到的，但这歌声的的确确带有一股魔魅的力量，让台上聚集的那些学生各个如痴如醉。
咪！崔西好厉害呀……咪蜜作为食魔村的猫灵，长期听音乐大师蓝斯演奏与歌唱，如蓝斯这般长期受食魔调教与魔力浸淫，自然是世上第一流的音乐家，咪蜜自信绝少有人能得到自己的夸赞，没想到在这个小世界中，居然藏着一块还未打磨便能窥见光彩的璞玉吗？
崔西的歌唱告一段落，蓝斯不吝啬地给予掌声，而台上的学生也情不自禁跟着鼓起掌来。
「非常好，是我听过，数一数二优秀的《浮士德》。」蓝斯的赞许让崔西露出放心的笑容。「你的音域相当宽阔，高音部的主唱位置就给你吧？」崔西点点头，撑着木杖一步一步走到蓝斯指定的位置上。
蓝斯转头，对台下那位仅剩的学生开口：「爱斯坦，剩你了。」
罗伯特．爱斯坦勾着一抹冷冷的笑，「若我拒绝呢？」
蓝斯与这个总是带着一股火气的学生对视，「如果你想在特伊西亚斯留级的话。」爱斯坦的嘴角慢慢拉平，乌青的眼里燃起愤恨，末了，他哼了一声走上台，迳自在钢琴前坐下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家伙不会把琴砸了吧？咪蜜小声地问。
爱斯坦没有这麽做。相反的，他演奏了一曲温柔、忧伤的曲子，像夜色下朦胧的月亮从云里探出头，世界蒙上银白的光，前路不清，如说不出口的恋慕与失去的悲哀。比起之前学生尽力求表现的炫技曲目，慢板的演绎更要求细腻的情感表述。
蓝斯听着爱斯坦的演奏，再次感受到某种矛盾与冲突，这种感觉从他第一次见到爱斯坦就有了，罗伯特．爱斯坦，特伊西亚斯的剑术天才、侯爵的次子，他从未掩饰暴力与仇恨，甚至傲慢得令人厌恶，但蓝斯就是觉得在这副暴虐的表象底下还藏着些什麽。先前有人提过的海拉斯．金登，还有现在这段忧愁的乐曲，都让蓝斯察觉到些什麽。
「钢琴的主奏就交给你了。」将所有分部分配完毕，蓝斯便宣布了下课。崔西似乎有话想对蓝斯说，但还坐在钢琴边的爱斯坦正用一种危险的眼神瞪着他，崔西只得退却离开。
爱斯坦看着崔西落荒而逃，心中再度燃起愤怒，他正准备起身，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。
「等一等，爱斯坦。」蓝斯拉来一张椅子，在爱斯坦对面落座。「我有些事想问问你。」
爱斯坦的眼睛阴沉沉的盯住这位新来的教师，「我之前告诉过你，少管闲事。」
蓝斯可不怕这种威胁，问道：「你每次看向崔西的眼神，都像是要杀了他。」
「所以呢？」爱斯坦咧嘴笑了，「整个特伊西亚斯谁不知道，我对弗兰泽有多反感？」
「那为什麽不杀了他？」蓝斯将手上的记事板扔到讲桌上，语调自然的像在谈论天气，「只要侯爵家的少爷暗示一声，多得是人替你除掉眼中钉。但你只是，不断霸凌他？这麽无聊又没格调的事，可不像贵族的作风。」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下换爱斯坦愣了一下，旋即嗤道：「你想激我？身为一个老师，居然这样不把人命放在眼里？真不知道这地方都招些什麽人。」
蓝斯伸出手指，迅若奔雷的在爱斯坦颈侧动脉和胸口各点了一下，这位贵族少爷猛地後退，椅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。
「上次在击剑室，你攻击他的颈部与心脏，你是真的企图杀了他。」蓝斯笃定地说：「如果不是那把剑没有开锋，你会直接刺进去。」那一次蓝斯就发现了，爱斯坦是真的带着杀意攻击崔西，那是一种不计後果的决绝，「击倒崔西之後，你的手甚至在发抖，那是懊悔吗？懊悔不能真的结果了他。」蓝斯自顾自地继续说：「你恨不得他死，可是又不能这麽做，只得像幼稚的恶童般用欺侮的方式对待他。」
或许是发现这个教师的敏锐程度超乎一般，爱斯坦脸上的嘲讽表情慢慢消失，「你到底想说什麽？」
「我想知道两件事，」眼见爱斯坦终於进入状况，蓝斯不愿浪费时间：「一，是什麽阻止你杀掉崔西？不要告诉我校规或法律，你我都知道，那种东西束缚不了真正心怀恨意的贵族。二，」蓝斯停了停，还是说了出口：「我想知道海拉斯．金登究竟怎麽了？」
这个名字出现的刹那，爱斯坦便激动地站了起来，像头发怒的公牛般大口喘着气。
「谁告诉你的？」爱斯坦嘶哑的低吼，「谁告诉你……这件事？」蓝斯没有接话，只是静静的凝视着这个陷入狂躁的年轻人。
如果有人以平静的方式等待自己发完脾气，这个脾气也持续不了多久。爱斯坦自知失态，将方才踢翻的椅子扶好，重新坐下。
「……海拉斯，海拉斯是偏远地区的一个男爵么子，他的父亲大概耗费了无数金钱与人脉，才让他进特伊西亚斯，」爱斯坦的眼里出现一抹轻蔑，「次子、么子，特伊西亚斯有无数学生都是这样的身分。你知道，贵族都是怎麽称呼我们这样的非长子……」
「备胎。」蓝斯说。长子是当然继承人，而为了避免长子意外去世，爵位後继无人，贵族往往会生下不只一个孩子，这就是「备胎」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「是啊，备胎。我们被送进学院，哪里是为了什麽贵族教育？还不是为了替家族拉拢盟友，或是得到一些利益。」爱斯坦苦笑，他也知道，学院里仗着家族势力作威作福的自己，其实也不过是家族派出的一枚棋子罢了。「特伊西亚斯学院和其他贵族学院不同，这里有……那东西。」他往天上指了指。
「你不信圣神？」蓝斯则从爱斯坦的举动里发现，他或许不是那麽信奉所谓的「圣神」。
爱斯坦反问：「你呢？你信吗？」
蓝斯给了否定的答案：「不，我一点也不信。」在这座学院里若真有神，也该是他那伪装成屠夫的恋人，怎轮得到肮脏的邪灵称「神」。
爱斯坦紧绷的背脊放松的弯下：「第一眼看到你，我就知道你不信。如果你跟这里其他人一样相信圣神的存在，我什麽也不会对你说。」他深吸一口气，从头开始说：
「海拉斯和我，是同一年进特伊西亚斯，那时候，我们都为了得到所谓神的垂怜而拚了命努力，有的人为了得到圣使节上的表演机会而使尽手段，但海拉斯不一样……」爱斯坦的语气变得柔软，像在呢喃，「他跟这里所有人都不一样。他正向、充满活力，是这永远阴天的学院当中，唯一耀似朝阳的存在。但三年级的圣使节……一切都变了。」他痛苦地闭上眼。
三年级，青涩却又想当大人的年纪，轮到他们在圣使节上表演，每个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。当时，文学老师编了一出话剧，原定的主角是崔西．弗兰泽。
「弗兰泽在一次排练当中摔伤手臂，将角色给了海拉斯。」爱斯坦永远不会忘记，主角的头衔多麽让海拉斯兴奋，他每天练习台词、对着镜子摆弄手脚，海拉斯多麽兴奋，这是他为家族争取荣耀的大好机会。
那次的演出确实大获成功，海拉斯接受了几乎一辈子份量的鲜花、掌声与呼哨，而比人类的赞扬更让人欣喜的，是来自圣神的怜爱。
「他被选中了，」爱斯坦交握双手，指节用力到发白，肩膀不住地颤抖，「我那时才知道，成为神侍真正代表的含意。」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礼堂上空突然出现的光芒，像聚光灯般打中了海拉斯，神指定了他。海拉斯的发上还有未曾拂掉的花瓣，下颔的汗珠甚至来不及拭去，却如遭受催眠一般，跟着光的指引走出了礼堂。而其他人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，动都不能动一下。爱斯坦看着海拉斯的背影，心里没来由的阵阵害怕，他企图叫住海拉斯，喉咙却像被掐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，他想冲上去抓住海拉斯，但双腿却钉在该死的舞台上连抬起都做不到。
海拉斯成为「神侍」，去了神的国度，消失於这个世界上。
「他死了，」爱斯坦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地面，「被特伊西亚斯那所谓的……杀害了。」
「你怎麽知道？」蓝斯好奇，爱斯坦怎麽能如此笃定海拉斯的死去？
爱斯坦蓦然抬头，眼眶泛红，「我找过他！特伊西亚斯的每一个角落，我都翻遍了……」他牙齿打颤，恨恨地说：「就在长长的校舍尽头，那一大片花丛里，你知道我发现了什麽吗？」爱斯坦紧紧咬着牙根，双眼几乎要瞪出眼眶，「他的鞋尖，藏在茂密的花丛当中……」
瞒着特伊西亚斯所有的人，藉口散步进行的搜索，然而真相却是那样的残忍。虽然只有鞋尖，但爱斯坦不会错认，那鲜红的皮鞋正是话剧进行当天，海拉斯脚上的那一双。爱斯坦盯着那一点染脏了的艳红色，甚至还镇定地往上撒了一把花瓣做记号。
夜晚，他利用贿赂老校工菲尔而借到的钥匙溜出了宿舍，再次来到那罪恶的花丛边。他拿着铲子不断的挖，当海拉斯暖棕色的卷发露出来的那一刻，爱斯坦几乎要崩溃，他掉着眼泪不断往下挖掘，发现了海拉斯的死因──
「他的颈部有一道很深的割痕，」爱斯坦抓住领口，彷佛要掐死自己，「他是被人杀死的！什麽垂怜，全是狗屁！」
蓝斯沉吟了一会儿，「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吗？」
爱斯坦甩头低喝：「特伊西亚斯里，谁不是圣神信徒？谁都有可能是凶手，你要我告诉哪一个？」他将自己的领口掐得皱巴巴，「就连我的家族，分明知道特伊西亚斯是什麽样的地方，还是将我送了进来，你说，我能信任谁？」爱斯坦这副遭受全世界背叛的模样，让蓝斯有些恍惚，那几乎是当初遭到背叛、痛苦的自己的重影。
内容未完，下一页继续阅读「所以，你无法抓到凶手，就将怨气施加在崔西．弗兰泽身上？」蓝斯残酷地说，「听起来是懦夫的行为。」
爱斯坦猛地扑向他，双手握住椅子把手，「你不明白……弗兰泽摔断了手，但我却在海拉斯消失的隔天看见，他用本应是断掉的手推开医务室的门。他是装的！」爱斯坦当然知道自己的迁怒不应当，然而他总是会想，弗兰泽为什麽要装病？难道弗兰泽早已知道真相，却把海拉斯当作替罪羔羊吗？
他恨的是弗兰泽可能知道些什麽，却没有给出任何警告，眼睁睁地送海拉斯顶替了角色去死！
「你以为我不敢杀他？我试过几次，」爱斯坦低声说，「但是每一次都失败了，失败的夜晚，我还会梦见海拉斯倒在花丛里哀号……」彷佛他所企图犯下的杀孽，都被加诸在海拉斯的灵魂之上，几次之後，他只得放弃。「有东西在保他……罗斯瑞恩，如果你想在这里长久待下去的话，就不要多管闲事。」
语毕，爱斯坦往後一退，大步的离开音乐教室。
蓝斯半闭着眼思索着。
什麽样的力量能够在特伊西亚斯保下一个被邪污沾满的人类？甚至用梦境的方式警告试图行凶者？
喵呜，咪蜜怯怯地发出声音：您说，会不会是……
蓝斯摸了摸猫灵别针，下一步，得求证某些事，「我们去找胖艾迪。」
【本章阅读完毕，更多请搜索文窗小说;阅读更多精彩小说】
请收藏本站：https://bi55.cc。笔趣阁手机版：https://m.bi55.cc